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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杨绛谈往事
三联书店即将推出的《听杨绛谈往事》,记录了杨绛自出生至98岁的经历。作者吴学昭,吴宓之女,与钱钟书、杨绛一家有通家之好。我在本期《南方周末》看到此书数节,引用一下,以飨读者。
我从不羡慕长流不息的爱情,也对白头到老嗤之以鼻,但看到这两人由相知、相爱到相守的经过,也颇为动容。
长久以来,钱钟书总予我外表书呆、内里鬼才的印象。他学贯中西,新旧知识皆通:
如有次碰到一句成语“吃一堑,长一智”,不知怎么翻译是好,便请教钱钟书。钟书几乎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道:A fall into pit, A gain in your wit. 对仗工整,押韵也很巧妙;形音义俱备,令人叫绝。
又:
解放初期,北京到处有旧书店,两三间屋子各式各样的线装书摆得满满当当。走进一家书店,钱先生说:‘雨石,你在这儿如能找到一本书我没读过,我就不算你的老师。’我们出于好奇,便在店里专找那种从没听说过的冷僻书问他看过没有,他立刻说出此书哪朝哪代何人所作,书中讲些什么内容。屡试不爽,从来没错过。”
不想,原来这位才子还有浪漫的一面,他的《人•兽•鬼》出版后,在夫妻两人“仝存”的样书上,钱钟书写着这样的话:
To C.K.Y.
An almost impossible combination of 3 in compatible things: wife, mistress & friend.
C.S.C.
赠予 杨季康
绝无仅有的结合了各不相容的三者:妻子、情人、朋友。
钱钟书
浪漫又动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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恋爱
“您和钱钟书先生从认识到相爱,时间那么短,可算是一见倾心或一见钟情吧。”
杨先生答说:“人世间也许有一见倾心的事,但我无此经历。
“1932年3月在清华古月堂门口,我们第一次见面,觉得他眉宇间‘蔚然而深秀’,瘦瘦的,书生模样。孙令衔告诉我,他表兄(钱钟书)已与叶恭绰的女儿叶崇范订婚。
“叶小姐是启明学生,是我的先后同学。我常听到大姐寿康和后来又回启明上学的三姐闰康谈起她的淘气。姐姐们说,这位叶小姐皮肤不白,相貌不错,生性很大胆淘气;食量大,半打奶油蛋糕她一顿吃完,半打花旗柳丁,她也一顿吃光。所以绰号‘饭桶’(‘崇范’二字倒过来)。
“我第一次见到钱钟书时,就想到了这位淘气的‘饭桶’,觉得和眼前这个穿一件青布大褂,一双毛布底鞋,戴一副老式大眼镜的书生是不合适的。当时只闪过这个念头而已。”
“您们初次见面后,怎么互相联系的呢?”我问。
“钱钟书见我后,曾写信给我,约在工字厅见面,想和我谈谈。他带我进客厅坐在一张大桌子边角上,斜对面。他要说清一个事实,孙令衔所说不实,他并未订婚。孙令衔和我一同走回燕京的路上,告诉我说:他告诉表兄,我是费孝通的女朋友。所以我说我也并非费孝通的女朋友。他说起身体不好,常失眠。我介绍他读Out witting Our Nerves,我没有书,只介绍了作者和书名。后来他说他借到了,读了。他介绍我读Henri Bergson的Time and Free Will。”
“您俩都是无锡人,用家乡话交谈?”我又问。“大约讲国语,不讲无锡话,没那么亲密。“我们只是互相介绍书,通信用英文。那时清华园内有邮筒,信投入邮筒,立刻送入宿舍,通信极便。他的信很勤,越写越勤,一天一封。钱钟书曾和我说他‘志气不大,只想贡献一生,做做学问’。我觉得这点和我的志趣还比较相投,我虽学了四年政治,并无救世济民之大志。他也常到古月堂约我出去散步。我不走荷塘小路,太窄,只宜亲密的情侣。我们经常到气象台去。气象台宽宽的石阶,可以坐着闲聊。后来有一学生放气球测试气象,因电线杆上的电线坏了,气球的线碰上电线破损处,不幸触电身亡。死人躺在那儿,我们害怕,就不再去气象台;以后也走上荷塘的小道了,两人也开始像情侣了。有时我和恩钿、袁震散步回屋,我就知道屋里桌上准有封信在等我,我觉得自己好像是爱上他了。……
“学期终了,钟书要我留校补习一两个月,考入清华研究院,两人就可再同学一年。他放假就回家了。他走了,我很难受,难受了好多时。冷静下来,觉得不好,这是fall in love了。认识才短短几个月,岂不太造次呢?”
阿季(杨绛)在清华借读时,周末常进城去看小时候的好友孙燕华。燕华是叶恭绰夫人最宠爱的内侄女,燕华熟知叶家说钱钟书的种种坏话:狂妄、骄傲等等,都搬给阿季听。阿季听足钱钟书的坏话,都是对她泼冷水。虽然她心上并不认为钱钟书真像他们说的那么糟,不过她没有他那么热切,更没有他的急切,她还不想结婚呢。所以,钱钟书要求订婚,阿季写信说:不能接受他的要求。暑假报考清华研究院她还不够格,得加紧准备,留待下年。阿季说的也是实情,清华本科四年的文学课,一两个月怎补得上?她得补上了再投考。
阿季回苏州了。由于注射防疫针过敏,引发荨麻疹,开始还不厉害,打完第三针,就发得很凶;从头皮到脚趾,浑身都是大大小小的“风疹块”,有时眼睛肿得张不开,有时嘴唇肿成猪八戒。过敏反应不算大病,但很顽强,很困扰人。钱钟书一心想和阿季同学一年,不赞成她本年放弃投考清华大学研究院;阿季无暇申辩,就不理他。
钱钟书以为阿季从此不理他了,大伤心,作了许多伤心的诗。他曾用“辛酸一把泪千行”形容此时自己的伤心。《壬申年秋杪杂诗》中,多半是他的伤心诗。1994年钱先生自定诗集时,《壬申年秋杪杂诗》没被收入。现将《杂诗》的序及其中伤心诗若干首抄录如下,或许有助于了解和体会年轻的钱钟书此时的心情。
序曰:远道栖迟,深秋寥落;然据梧,悲哉为气;抚序增喟,即事漫与;略不诠次,随得随书,聊致言叹不足之意;欧阳子曰:“此秋声也!”
着甚来由又黯然?灯昏茶冷绪相牵;
春阳歌曲秋声赋,光景无多复一年。
海客谈瀛路渺漫,罡风弱水到应难;
巫山已似神山远,青鸟辛勤枉探看。
颜色依稀寤寐通,久伤沟水各西东;
屋梁落月犹惊起,见纵分明梦总空。
良宵苦被睡相谩,猎猎风声恻恻寒;
如此星辰如此月,与谁指点与谁看!
困人节气奈何天,泥煞衾函梦不圆;
苦雨泼寒宵似水,百虫声里怯孤眠。
峥嵘万象付雕搜,呕出心肝方教休;
春有春愁秋有病,等闲白了少年头。
“钱先生当时这样伤心,您就一点无动于衷吗?”我又问杨先生。“我虽然不写信,还是很想念的。蒋恩钿知钱钟书伤心,劝他再给我写信。他写得很诚恳,我很感动,就又和他通信了。”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