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转】姐姐

　　姐姐发信息说：过些日子，我要将父母接出老屋。有空多回老屋吧，晚了就没有你熟悉的面孔了。看了信息，我心里竟不知是喜，还忧？明白再回老屋，已没有氤氲的茶水等候。
　　老屋真的老了，老到屋外的姐姐，再也不安心父母抱守残缺，过传统而恬静的日子。这个房市火热，人均二套的时代，不将父母从风雨飘摇的老屋迁址出来，仿佛都会演变成一场世俗的谴责。
　　姐姐的第二条信息紧随而来：不是太闲，就是年纪大了，所以才会对老屋生出眷恋，其实有不舍，那里有太多的回忆。未了，追问了一句，说自己是不是有些多愁善感啊？呵，这就是老屋里的姐姐，善良朴实，饱含悠思。而我，只要想起姐姐，总似有清风拂面。
　　其实，我已不记得当年怎样走进老屋，怎样认识姐姐。只是在日后姐姐不断的阐述中，知道自己第一次进老屋的情景：烫着卷发，肤白脸圆，胖嘟嘟，怯生生地躲在奶奶身后，像极了害羞版的秀兰•邓波儿。这是姐姐不厌其烦的形容。那年，我七岁。我是在过了少不更事的年月后，才逐渐明白姐姐的这种喜欢，其实是夹着某种心疼与呵护，那种感觉就像母亲在人前夸耀自己的孩子一样。姐姐年长我四岁，很多时候，我都会恍惚到仿若母亲在身旁。
　　当年的老屋，奶奶家住在楼道的第一家，与姐姐家隔着一道木板墙。每天天蒙蒙亮姐姐就蹑手蹑脚经过奶奶家，然后走出楼道去上学。尽管如此，我仍会在睡梦中听见姐姐轻踩楼道的声音，于是顷刻间呼喊“姐姐”，姐姐这时才恢复自然的步势，笑音从门板外传来：多睡会，我去上学啦！有时，醒晚了，急急地对着木板墙喊“姐姐”，已听不到回应，幼小的心灵怅然若失。然后，在临近中午或是傍晚时分，坐在老屋的石阶上盼着姐姐放学。姐姐回家，楼道上少不了来来往往的脚蹬声。我通常都会顺应姐姐的呼喊，乖巧地出现在她面前，看着姐姐摆弄一张纸片，一个布头，心里都会无限满足与快乐。
　　十岁，我正式转学到小镇，从此在老屋安定下来。那个物质与精神都匮乏的年代，除了奶奶，姐姐成了第二个朝夕相伴的人。姐姐总是会想着法子让我快乐，会在老屋像摸像样地点起煤油炉，摆起小铝锅，再从水桶里捞出两条年糕，煞有介事地为我张罗点心。类似于这样的童年记忆，举不胜举，冬天火烤地瓜，夏天手剥树皮，教我背诗，教我识字，一起跳皮筋一起如厕……每一段往事，在日后回忆起来，都是一份触手可及的温暖。
　　姐姐是家里的老么，上有两个哥哥。我七岁时，她也就是十一二岁的样子，长得文弱纤瘦。可就是这样一个纤弱如林黛玉一样的姐姐，从孩提时就坚持以一种保护的姿势站在我的身后。一站几十年，不离不弃。每每我站在老屋的天井下仰望那扇熟悉的姐姐家门时，就会想起姐姐的呼唤，姐姐的目光，想起她一边笑一边流着泪的神情。姐姐就是这样一个人，强势时，让人感受到她的力量无穷；柔软时，一颔首一举手，便可以顷刻流泪。姐姐用她的细腻与真情陪我走过人生的四季，一路为我哭、为我笑、为我祈福。姐姐对我的情谊，深敛如老屋。远远地超出了我对她。
　　我终于想明白了，人的性情，是有气韵的，就像从老屋出来的姐姐，无论居住在多么热闹的街市，处在多么繁杂的人群，亦或青春褪尽，身上永远都有老屋里恬静与良善。对于这样情意深重，眼里总是饱含泪水的姐姐来说，对老屋自然有着无法割舍情感，何况对我？
　　而我，怀着一份在俗世中无法安放的天真，一次次徜徉在老屋怀抱中，徜徉在姐姐追随的目光里，在年轮的交错中，以一种和姐姐一样良善的固执，逐渐走向不惑。

沙发

沙发: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