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长沙谈一场丰衣足食的恋爱（转）

判断一个地方是不是适合自己，是不是有家的感觉，只要问问自己，在每天入睡前，能不能清楚而幸福地确定，明天早上吃什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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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年夏天我刚到长沙的时候，心里其实特别悲愤。对一个城市最初的态度竟然是悲愤？！会不会有人认为，我是在为以后逃也似的离开预备借口呢？我不知道。不过直到走到火车站广场，我对这个城市的了解还几乎是一片空白，除了那个在全国热播的综艺节目《快乐大本营》以外，我惟一知道的就是“臭名远扬”的臭豆腐。
　　火车站广场挺大，我一会向左一会向右地悠转，但又的确没有人可等，更没有人需要寻找，大概只是为了整理心情吧。我抬头看了挂在出站口顶层那个小塔上的钟，就听见钟声响了，眼前喧嚣的一切突然静了许多。我从小就喜欢听钟声，那种旷远的声音是可以抵达心灵的。所以，有钟声可听，算是长沙留给我的首个好感。
　　为什么到这来啊？我一边拨小寒的电话，一边傻傻地问自己。两天之前，我的理想还是追随爱情到武汉去，可是两天已足以把你准备追随的东西催毁。而武汉又那么大，是不允许一个没有工作又突然没了爱情的人瞎逛的，瞎逛可以，但迷了路一定不许骂自己笨。相比之下，长沙就好些，麻雀虽小，五脏俱全。
　　正想着到底是在樱花下卿卿我我浪漫还是边吃臭豆腐谈恋爱实在，电话里已传来小寒的声音。小寒是我大学时候的死党，差不多有一年没联系，很多事都泛模糊，记得最清的，是她一边耳朵挂满耳环耳坠，而另一边空空如也。
　　我说，小寒，是我，到了长沙，没地方住。她先是惊讶，因为没料到我会没有任何先兆地跑来，接着便是沉默。我问怎么不说话了，她说在想长沙还有没有别的同学。我说，不用想了，我再满脑子搜索过，就你啦。我顺手拦了的士，先斩后奏地跟她说：“你告诉司机吧，我该去哪！然后对着身旁那张年轻的脸微笑两秒，那张年轻的脸也对我微笑两秒，我就心领神会地把手机递了过去。
　　15分钟后，我被扔在一条叫黄兴路的街尾。说是被扔，是因为答应下楼来接我的小寒还没到。我沿街而走，两旁全是张牙舞爪的长沙人民，手里抓的全是张牙舞爪的龙虾。跟小寒挤在人群里见面击掌相庆死党重逢后，我心有余悸地说：“这条街好夸张！”“因为硕大的龙虾，和满嘴是油的人们？”小寒笑了笑，比以前好看多了，“告诉你吧，长沙吃夜宵的人全往这挤。我是嘴馋又懒，干脆就往这了。”
　　小寒的房子很小，你她自己，这样的人住这样的房也算是节约资源吧。她给我倒水，我主动如实交待：“辞了工作准备投奔爱情，却被通知失恋，一时不知去哪，所以就投奔你来了。”她非但没有对我的遭遇略表同情，还落井下石地骂我活该。我说她是事不关己，高高挂起。谁知一句话提起了她的兴奋劲，“是啊，今天晚上是准备把你挂起来。”边说边指了指房间里那个低矮的隔层，还说要去问楼下的老婆婆借梯子。
　　当天晚上梯子倒是没去借了，但第二天真在小寒的引见下，认识了楼下那位据说心地好得很的老婆婆。小寒上班去了，就把我交给老婆婆，让她陪我聊聊天。老婆婆显然非常喜欢电视里那个何炅，何炅每天吃些什么，在哪买衣服，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，每次看见我就念叨：“唉，阿九（长沙人对何炅的爱称）好像又瘦了……”我一直以为她孙子叫阿九。
　　周末小寒拉我逛街，两个人，一男一女。好在长沙的街都很短，最繁华的五一路也耗不了多少时间，这对我这种有“逛街综合症”的男人来说绝对是利好现象。两个人可以不坐车把一条街从头走到尾，那种感觉幸福且重要。我问，长沙的街都这么短吗？小寒没来得及回答，看见跟她勉强算得上同事的李维嘉（小寒在电视台做记者，李维嘉主持《快乐大本营》），很熟稔也很热情地跟人家打招呼去了，可惜人家不理。我笑到嘴角抽筋。小寒脸一红，不服气地说：“笑什么？维嘉视力不好。”我哦了一声，别过脸去继续窃笑。
　　这座城市的街真的都很短，我们从五一路拐进迎宾路，再上八一路溜达一会，就到了据说是中南地区最大的商场的阿波罗商业广场。才逛了每五分钟，竟然又冤家路窄地撞上了李维嘉。小寒歪着脑袋看了看我，然后指着正在淘货的李维嘉大声说道：“这就是那个我跟你说的，长得不怎么样，主持节目老抢茬老结巴的李维嘉！”这次，终于轮到李维嘉嘴角抽筋了！！
　　在小寒的带领下，我渐渐喜欢上了长沙。这个时候我已在一家报社上班，“朝八点半晚五点半”，让人挺不舒服的生活，光嘴头上说说就比“朝九晚五”麻烦。听说长沙人们为要不要改“朝九晚五”已经争论了很久，结果还是决定维持原判。长沙人大都习惯兜着圈子找麻烦，就像男人都习惯有事没有嚼槟榔。
　　长沙男人嗜槟榔是可以让槟榔原产地海南的人们大跌眼镜的，走在街头，几乎看见每个男人的嘴角都在不停地动，而且绝对不是抽筋。在来长沙之前读过一篇文章，说是一个外地男人在长沙呆了两年后，得出结论：恋上槟榔男人，就一定会有一个长沙女子让他不舍离开。得得得，想到这的时候我正嚼着槟榔，而且大有上瘾之势。哪个长沙女子会让我不舍离开呢？熟的就只小寒，她是土生土长的长沙女子，可是……我警告自己：不许再往下想！
　　我决定搬家，地点是小寒选的，在另一个同样以夜宵著称地方——燕山街。小寒代表长沙人民让我领教了这个城市的人们的高度嘴馋。街山街后面就有一个火宫殿，长沙小吃的老字号，汇集了几乎所有的湖南精品口味小吃。后来我才明白，小寒之所以要我住那地方，是为了方便自己过我这边来玩时，向左向右都可以一饱口福。
　　小寒周末没有特别要紧的事，都会过来找我，除了逛商场就是大街小巷找吃的。两个都没有自己的爱情的人，在一起快乐总是很多。表面上大大咧咧的小寒，一点点地让我了解着长沙，而了解的结果竟然就是喜欢。我开始为自己初到时的那种悲愤感到自责，觉得错怪了什么。就像她说的，我已经离不开这个城市了，离开了至少一张嘴会闲得难受。是不是嘴不闲着，心就不寂寞了？我问自己。
　　秋天的到来是件很突然的事，好比爱情降临。那天小寒要带我去桔子洲头，说是来长沙这么久不去看看伟大领袖诗意勃发的地方，未免太不红色了。直到这个时候，我才知道小小的长沙被湘江分成了两半，我活动的这边叫河东，不知是不是河东狮吼的缘故，河东要比河西大很多。
　　桔子洲其实挺小，桔子树也是象征性地种了一小片。当然也还可以望层林尽染，也还可以看湘江北去，但游客却往往冲着餐桌上的特色菜而来。这里活跃着一道叫得响的长沙名菜——“黄鸭叫”。小寒说要请我吃这道菜的时候，我拒绝得很快，因为我从小就不吃鸭，怕拔不净毛。小寒笑得前俯后仰，小小粉拳塞在我腰际，嚷嚷道：“是鱼，不是鸭！”原来如此，是鱼不是鸭，是鸭子看了都嘴馋得叫个不停的小鱼。
　　趁着夜色，租一辆脚踏车去对岸的岳麓山脚是种享受。慢慢地过湘江大桥，听江风轻轻吹起。行至江心，小寒神秘兮兮地问我：“喜欢长沙了吗？”我点头。“我也喜欢，”可能是车太小，两个人坐太挤，她微微揽起了我的手臂，说，“还有，喜欢你！”我一怔，身体被吓得往外靠了靠，说：“你不知道我胆小啊！”是的，她的表白是把我吓着了。可是她管不了我这么大了，一副豁出去的样子，“你知道接下来我要做的是什么吗？”我追问，她却不再吱声。
　　不过还好，我不会把她的话往心里去。我们从来就是这样，口无遮拦。记得大学里我曾问她，我们谈恋爱好不好？她的回绝比我拒吃“黄鸭叫”更令人喷饭。她说：“哥们来哥去的，突然却要正儿八经地谈恋爱，不别扭才怪！！”两个人自信不会爱上对方，所以这样的话不算伤害。
　　爬岳麓山的心情还是好的，夜色又深了些，有尴尬也看不见。但在山脚，还是能看清一张张年轻的脸庞。四五所大学把整个岳麓山团团围住，来到这里想不年轻想不浪漫，总让人为难。我们从湖南大学开始上山，脚步注定非凡。
　　千年学府，岳麓书院，连余秋雨先生都可以面对学子激情澎湃的地方。可是他讲学的时候，一定忘了，在书院之外的林子间，有太多太多的爱情故事在鲜活地上演。天黑了，夜凉了，小寒让我抓着她的小手。她说：“这个时候的岳麓，每一个角落都有爱情，你信吗？”她的温柔让我慌乱，不知所措地走过50步，就隐隐看见了爱晚亭。我颇有用心地说：“回去吧，爱晚亭都看了，爱就得停了！”
　　我始终不相信小寒真的会爱上我，就像我跟她在一起那么多年，一直相信不会爱上她一样。可是，什么都是会变的啊，包括人和事。如今的我，不是对长沙这座城市已经没有了悲愤吗？我不讨厌她，甚至可是说喜欢她，但爱不同，爱需要两颗心的相濡以沫。我的感觉跟她曾经说过的一样，会别扭得叫人透不过气来。浪漫樱花下的眉目传情理所当然，吃着臭豆腐说甜言蜜语似乎就不那么理直气壮了。我突然恨长沙这个城市，让爱情难为情！
　　刚好那段时间工作上大不顺，工资一降再降，像在逼着人辞职。我想我还是离开吧。我知道这里有无辣不欢的种种小吃，知道这里的人们在凌晨两点的街头喝一箱箱的啤酒，知道在一些东拐西弯的巷子里住着一些很有趣的人，知道夏天茉莉的清香怎么在暮色中掠过女孩子的裙裾。可是，我不知道会不会有爱。只有爱可以让人在一个本不属于自己的城市里，把自己看作主人。
　　打电话对小寒说，我真的要离开。她说，你舍得吗？我说，不知道。凌晨两点，整夜失眠的我，看到了她发过来的短信息：虽然这个城市不够大，不够发达，这里还没有哈根达斯，但是非曲直，这里的冰绿豆汁同样清凉甘甜；虽然这里动不动就下雨，大雨滂沱的下午让人顿觉悲凉慌张，但人们很少叹息……
　　我知道她在挽留，我继续失眠。第二天一清晨，她就在外面敲门了，这种事同样是昨晚失眠的人干的。她开口便问：“今天早上吃什么？”我摇头，眼下止不住的胀痛。她说，长沙这样的城市，永远不适合发生那种你所渴望的天旋地转的爱情是吗？她转身走了。我看见下楼的她手里提着早餐，两份，一份应该是我的，但她没有给，或许觉得已经不值得。
　　晚上小寒找到我，我们守着一个冒着热气的“谭鱼头”火锅，不敢相互对视。她说，也许长沙真的不适合你。判断一个地方是不是适合自己，是不是有家的感觉，只要问问自己，在每天入睡前，能不能清楚而幸福地确定，明天早上吃什么。我说，我昨天晚上一直没睡，所以不能确定！
　　“那以后呢，以后可以确定吗？”“当然可以，慢慢就可以了！”我回答速度之快，出乎我，还有她的意料。像想离开那样，我突然决定留下，为了学会在每天入睡之前，确定第二天早上吃什么。小寒还告诉我，那天在湘江大桥上，没告诉我，在我爱上长沙，她爱上我之后，她接下来要做的就是，等我爱她！所以，我怎么可以轻言离开，这个城市这个人。
　　留下来谈一场丰衣足食的恋爱，还有什么比这样的爱情更令人神往。在写下这些文字前，我和小寒就坐在我住所后面的那个火宫殿里，边吃臭豆腐边窃窃私语地说些不咸咸淡淡的情话。有空，你也可以试！

太长。不会看

好長，我無心睇！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