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小小说]每当木棉花开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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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当木棉花开时
——仅此纪念童年时村庄里的六颗老木棉树

在村北那个小杂院里，本来住着两家人。但现在就只剩下一位孤独的老人和一棵木棉树。每当花季来临，老树便开满了红红的木棉花。这一朵朵小灯笼似的花，是老人最痴爱的东西。他从来不允许别人在他的杂院里带走一朵，哪怕是枯萎得只剩下丁点儿的花。每当花季过后，他便用麻袋把满地已枯萎的花朵儿装起来，很好地收藏在房子里，以致他的房子只剩下一张床的位子是空着的。

老人的这一举动，并没有引起人们说闲话。从来就没有人说过他自私、讨人厌之类的。因为他把自己的故事对每一个见过他的人都说了，以致村里的人们都晓得他不是一位疯子，每一个人都同情他。

一位小女孩走进了他的杂院，正想去拾一朵掉在地上的木棉花。

“别拿我的花，小孩子，你知道吗？我留着它们有用的。”老人慢慢过去拖起小女孩的手，说着往回走：“你知道我留着它们有啥用吗？女孩，你认识小翠吗？哦不，你还小，你不会认识她的。但你想知道我们的故事吗？小女孩，如果你愿意听的话，我会告诉你的，你能和我一起坐下来吗？”

小女孩带着无邪的童心，和老人一起坐下来，于是，又多一个人似懂非懂地听了这个故事。

“以前，这里住着我和我的表妹两家人，我表妹便是小翠，你知道吗？小女孩，我们可是青梅竹马的，你明白吗？哦，不，你还小。我和小翠自小便在这院子里一起玩，在一个春日里，我们一同种下了这棵木棉树。那时，它还不到两尺高呢！你现在看看，小女孩，没想到它会长得这么大吧？可是，一切都在沧桑中渡过啊！”

“当我十八岁那年，小翠十七岁。木棉花开得正红。我和小翠那时候也依恋得火热，可我俩不敢告诉家人，因为——你知道吗？那时就已经有了近亲不能结婚的事了。有一天，小翠对我说：‘听说木棉花可以做药，那天我看见邻近那为老伯病了，烧了一碗来喝，很快就好了，如果以后我们谁身子不好，我们就烧木棉花茶给谁喝。’那时刻，我们感觉多甜蜜！却没有想到未来，然而那年三月，家里人终于知道我们的秘密，他们就设法快点替小翠到外面找人家，终于找到了。小翠哭得死去活来，我们那时可急了，但却没办法，我被家人锁在房里不让与表妹相见。后来听说表妹病重起来了，我诈作妥协，偷偷地拾了许多木棉花晒起来，准备烧茶给她喝。但——但后来——你知道吗？”老人又一次讲到这里激动地哭了：“我还没见她最后一面，她便去了，表妹竟然自杀了！”

“最后两家人闹翻了，一次惨变，仅剩下我一个人了。”

小女孩听了老人的叙述，似懂非懂地走了。她最终没能拿走一朵木棉花。但后来，听说老人终于破天荒送了一朵，仅是一朵，给了一位十来岁的姑娘。

“哦，姑娘，你认识小翠吗？你太像她了，那时候她也扎起来两条小辫子。哦不！她十七岁那年便躲起我来了，她一定恨我不烧木棉花茶给她喝。恩，你是小翠吗？姑娘，你拿一朵木棉花回去吧！一朵就足够了，我还怕你不是小翠转世呢？我还要留着让她回来烧茶给她喝的。”

老木棉花依然矗立在院子中央，每一个住在村子里的人都能看见它。每当木棉花开时，人们从杂院门口走过，都会看见老人在那里拾掉下的木棉花。
有一天，老人快死了。他是坐在木棉树下喘着气被人发现的，一会儿，全村的人们都跑看这将逝的，可怜一生孤清的老人。

“乡村们，你们都知道我和小翠的故事吗？”老人低声说，大家都沉默得想掉泪，“听说有地方是近亲恋爱不当一回事的，你们都知道吗？”老人说完，终于闭上眼睛，停止了呼吸。在这以后，老木棉树每年依然开满了红红的花，每当木棉花开时，村里的人都捡起杂院里的花回家烧凉茶喝。就连老人以前放在房里的那些，也给全村人分了。

人们知道，其实老人正想这样做。